办案随笔：毒品辩护和普洱茶

这两个词放在一起，看起来就风马牛不相及，但对我而言，正是一次毒品辩护而结识了普洱茶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委托辩护

2015年6月份，突然接到一个陌生人的电话，来自于东北，我问什么事，他说，他弟弟朱辉因为运输冰毒（甲基苯丙胺）罪被云南省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中级法院判处死刑，想找律师代理二审，我说我在烟台，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？他说从网上看到的，听完他对案情的简单介绍，我也谈了自己的观点，总之，没有什么信心，因为贩卖、运输甲基苯丙胺2000克以上基本判处死刑立即执行，在云南一般4000克上就应该判处死刑，他运输甲苯丙胺15780克即30多斤，很难找到辩点，被告人朱辉的哥哥没有过高的要求，只要留条命就知足了。我只能死马当活马医。

很快，在烟台见面并签订了委托手续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奔赴云南

由于当事人朱辉不服云南省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中级人民法院（2015）西刑初字第113号刑事判决已经上诉了，我只需要阅卷会见即可，没过几天坐上了前去云南的航班。下飞机后，坐了一辆出租车，恰巧司机也是烟台人，自然亲切一点，他一个劲的问家乡的变化，多年在外奔波，也没有回老家看看，双方互留了名片。

很快走进了云南省高级人民法院刑庭办公庭，问哪个是牛法官，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站了起来，你是曲律师吗？卷宗在我这，你看看吧，客套了一番，便用相机拍照，卷宗并不厚，也就一百多页，很快就拍照完毕，打完招呼便匆匆离开了，打印出来这些卷宗材料之后，又乘坐飞往西双版纳的航班。

夜晚的景洪市，静谧，路上行人不多，普洱茶、红木、玉器是这个小城市的特色，无心欣赏美景，一个人待在房间细心阅卷，寻找案件突破口。

第二天，雇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景洪市看守所，认识这个黄姓师傅，开启我普洱茶之路，他语言不多，我也咨询一些普洱茶知识，到了看守所，见到了身材魁梧的朱辉，表情凝重，心事重重，我就知道他对一审的判决结果提心吊胆，除了探讨案情，便是安慰了，没有几个人能够看淡生死，面对死刑立即执行的判决，朱辉还是寄托于二审改判，希望律师搏一下。要知现在，何必当初，悔恨已经无法形容。

二个多小时的会见结束了，我没有受到啥影响，毕竟第一次来云南，迫切需要了解普洱茶，也想购买，在基诺山寨 ，买了一点普洱茶，往回走的时候，发现路旁还有普洱茶厂，购买了一大堆，花了很多钱，算交了学费吧，被骗也在情理之中，这是后话。

黄师傅问我懂普洱茶吗，我说不懂，也不会分辨好坏，那时候还不会区分普洱生普和熟普，跟着黄师傅来到了他女儿开的普洱茶店，面积不大，井井有条，我像一个学生，请教了很多普洱茶的知识，耐心细致，对我而言，似懂非懂。

这就是机缘巧合，认识黄小姐夫妻 ，算是我普洱茶之路的开端吧，虽然起初被路边茶厂欺骗，但黄小姐可真是个实在人，夫妻二人做生意非常讲诚信，即使买到了她家的茶，感觉不好，也可以退货，因此，我就成了她家的客户，经过几年的不断努力，又是买书学习，又是去茶厂学习，还去茶山，与茶农同吃同住，摘茶加工茶也不含糊，如果现在，几乎没有人能在普洱茶方面欺骗我，现在，我一般喝老班章、弯弓和薄荷塘等名山的茶，虽然有点贵，口感没得说，绝对算是普洱茶中的战斗机。

没有朱辉运输毒品案件，也许我没有机会认识普洱茶，喜欢普洱茶，爱上普洱茶。

2015年10月，如期在云南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中级人民法院开庭，到了法庭，我才知道还有一名辩护律师，是一审的法律援助律师，为了不冲突，我问他，你的观点和一审一样吗？回答一样的时候，我说，我做第一辩手吧，因为一审的观点很难让云南省高院改判，他欣然同意，我真的感谢李律师的理解。

我办理的毒品案件不算少，至今再没有辩护过贩卖、运输甲基苯丙胺（冰毒）15780克以上数量的，法庭上，我宣读了36页纸的辩护词，宣读的时候，还不忘对某些地方详细解释，整个法庭其它环节推进速度很快，唯独我辩论的时间很长，计两个半小时，回忆起来，很感谢牛法官，从没有打断我的辩论，一气呵成，不像某些刑事法官，时间紧张，讲一下重点，法官会仔细看辩护词等，根本不喜欢律师长篇大论，这也是一直感谢牛法官的理由。

就这个案件而言，原审卷宗存在三个弱点，第一，起初抓了两人犯罪嫌疑人，因为证据问题，这两个人不予逮捕，直到本案开庭的时候也找不到这两个嫌疑人了，否则，我的当事人必死无异。第二，起诉书指控朱辉运输毒品，可公安机关的卷宗显示，没有找到朱辉的行车轨迹，既然是从缅甸运输过来的，没有行车轨迹，运输毒品存疑，朱辉还算是经验丰富的人，没有承认运输的相关事宜，只是说，不知道车库木板夹层有毒品。第三，在车库抓的朱辉，应该按照非法持有毒品定罪量刑。

从云南归来后，心中忐忑不安，担心自己做了无效辩护，对不起当事人，每每想起他无助而渴望生命的眼神，无奈，我两次与牛法官电话沟通，探讨案情，每次都在半个小时以上，再次感受到牛法官的耐心和认真，为稳妥起见，我给云南省高级人民法院院长写了一封信，信的题目就是‘刀下留人’。长谈了这个案件不宜维持原判的很多理由。

等待总是很苦，2015年12月下旬，收到了云南省高级人民法院（2015）云高刑终字第1209号刑事判决，撤销一审判决，判处朱辉死刑，缓期二年执行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，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。

收到判决书，我并没有再去景洪看守所会见朱辉，也不知他收到二审判决的心情，我想，一定很知足吧，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，也算尽到了自己的职责。

现在，几乎天天喝普洱茶，也经常在茶室内摆弄自己的普洱茶，普洱茶是我生活的一部分，也是不可或缺的，偶尔也会想朱辉这个案件，因为这个案件，让我认识了普洱茶，爱上了普洱茶。

人就是这样，仅仅一次毒品辩护，就改变了自己生活的一部分。